喜相逢 第32节 (第1/3页)
世界是全然的荒唐无序,又是全然的有条不紊。某一天,某一时刻,它会像嵌钮合缝一样,忽然运转到一个让人恍然大悟的位置。 原来如此。 傅家花园里,寒烟衰草,满目萧瑟。敬斋支着拐杖,胡须如白草蓬乱,一步一步,蹒跚地在凄风中行走。送完玉止的棺椁,他独自回家去。 走上台阶,要跨过门槛,一步跨不过去,于是他先将拐杖撑过,另一只脚吃力地抬起,就这一步耗尽了全身的力气。他不得不坐下来,倚在门框上,细细喘息,将头也靠在门框上。眼睛闭着,嘴巴因仰着头而微微张开。 就这么一坐,他再也没能站起来。 两天后,芳仪也安安静静地在房中吊死。 第三十六章 独木难支 那个冬天过去,赵蘅主持完丈夫和公婆的葬礼,又主持着把傅家家产全部清算一番。 当家人一夕间去了,整个家业便如大厦轰然倒塌,所有握有傅家债权或与药铺经营往来的债户唯恐倒了账,每日乌泱泱涌上门,几乎要将她活活分吃。 一开始要的是钱,后来是田产、地产,再后来连珠宝,古玩,家具……能搬的尽数搬了。富贵时净是锦上添花,落魄时竟一个雪中送炭的都没有。 也有混水摸鱼的,一些闲汉流氓专趁人多,端起围屏或花瓶就跑,一群哭哭啼啼的下人待拦也拦不住。 一直默不作声的傅玉行追出去,又被毫不留情打趴在脚下。他心底好像藏了一股暗劲儿,不管身上落了多少拳头,始终死死拽住那些人不放,要他们把所有抢走的东西还来。 曾经也都是些跟在傅玉行屁股后面阿谀讨好的人,如今早换过一副嘴脸,凶相毕露。眼看傅玉行就要被活活打死,赵蘅面无表情到厨房拎起一桶火油,给那些人泼了一头一身。 几人正欲发威,又见她燃起烧火棍,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表情走来,吓得魂不附体,一时都跑散了。 傅玉行慢慢从雪地上坐起,口鼻是血,眼里满是受伤和愤怒: “谁要你救我?” 他身上有种无处发泄的痛苦,可赵蘅理也没理他,头也不回走进大门。 她根本不关心他死活,只是不想他死在傅家门前,脏了丈夫的灵位。 当天晚上,几个无赖又回过头来,在傅家府宅四周点了一把火,将整个家烧得一点不剩。火尽后,只剩赵蘅跪坐在一座巨大的废墟前。 那些人还架着马车从大门外狂笑而过。 傅玉行这回没有再追上去,他站在废墟之上,整个人如玉山将倾。 没有了傅家的财富地位,没有人把他的愤怒放在眼里。 赵蘅已经没有力气了。她没力气骂人,没力气打架,没力气质问,她只是默默站起来,爬过一座又一座瓦砾堆成的山,从废墟里挖出香炉、首饰、铜镜、瓷瓶、脚座、长案……公公那半块烧得焦黑“近期养神”的匾,婆婆断裂的古琴,玉止没写完的医述…… 她把自己从自己里抽出来,所有动作不再有意义,只是一种麻木的重复。 傅玉行一直跟在她身后,夕阳照在她埋头躬身的削薄的背上,他眼看着她从早上挖到太阳落山,挖到一身白衣沾满焦灰、手指出血也仿佛毫无知觉。 他说,“别挖了。” 赵蘅没有理他,奋力埋下身去,想要抓出颓墙下的一块墨砚,手臂被木刺划得鲜血淋漓。 傅玉行不想看她这种刻意自我折磨的姿态——以惩罚自己为手段,以愧疚为媒介,惩罚她试图报复的人。本质还是一种失去理性不顾后果的赌气,他有什么好关心她? 可他还是一把抓起她的手,低声道:“别挖了。你不顾着自己,也顾着肚子里的孩子!” “孩子”两个字似乎是什么极陌生、陌生到让人茫然的字眼,赵蘅微微一顿,扭头看向他近在咫尺的脸,半晌,才道:“孩子已经没了。”就在她听到玉止死讯的那一天。 傅玉行仿佛被人当头击中,整个人木立在那,脸色苍白。 最后一道城墙也被击穿,轰然倒塌、溃败,好像直到这一刻,他才真正意识到他究竟都干了些什么。 赵蘅捡起那块墨砚,踉踉跄跄站起来,转身离去。 走出几步,她停下来。 忽然转身将手里的墨砚狠狠砸在他身上。 她冷眼盯着他,用一种挖心刻骨的怨恨,狠狠道: “为什么?为什么死的不是你!” “为什么死的不是你!” 风吹过高处,漫天灰烬在残阳里闪烁着点点红光,两个人影都被勾勒得无比渺小。 一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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